方醫生上班後，給楊青山檢查了一番，又開了一些藥，就同意他離開衛生所。

昨天外出的公安，也趕回來與他匯報工作，這匯報的地點，就從衛生所換成了他的辦公室。

秦念照例給他們點了米粉，撒上紅紅的辣椒。

楊青山那碗照例是清湯寡粉，不過這次放了油鹽，清湯是老雞湯。她找方醫生的妻子幫忙給買的，又加了錢，請國營飯店的人幫忙燉了。

濃郁的雞湯味，惹得饑腸轆轆的公安們頻頻往楊青山的碗裏瞧，不過他們不是嘴饞的武公安，不會直接朝楊所碗裏伸筷子。

這會，武公安正在火車上就著開水吃紅薯，一邊與同事說八卦：“昨天我以為楊所吃的是雞湯米粉，想夾一根嘗一嘗，楊所都沒讓。結果你猜怎麽著？楊所吃的其實是白水米粉，連油鹽都沒放，嫂子那是生了氣故意給他苦頭吃。”

同事看了他一眼：“嫂子這麽厲害，你還老惦記著讓她給你介紹對象，不怕嫂子給你介紹一個跟她一樣厲害的？”

“嗨，厲害怕啥子？我就想要個厲害的媳婦管管我，好的時候給我做肉吃，不高興了給我點苦頭吃，那也是情趣不是？”武公安說著就嘿嘿笑了起來。

“你這話要叫楊所聽到了，他肯定又給你來個加練，讓你累的都爬不起來。”同事提醒。

武公安這會根本就不怕：“楊所的傷怎麽也得養個十天半月才能動彈，他可沒精力給我加練。”

本該養個十天半月才能動彈的楊青山，第三天就帶著兩名公安準備前往段德昌插隊的村子，只是還沒有出派出所的大門，就被騎車送飯的秦念堵住了。

兩名公安喊了“嫂子”，立刻就躲到一旁去了。

秦念也不問楊青山去哪，只把飯盒打開，裏面葷素搭配，香氣撲鼻，還冒著點熱氣，她往他桌上一放：“吃。”

“辛苦你了。”楊青山很自然地坐在桌前，拿起筷子吃飯，不過兩三分鐘就把飯盒吃了一幹二凈。

秦念就把飯盒收拾了，放進布兜裏，卻沒有離開。

楊青山看了一眼手表，道：“你該回去了，不然趕不上下午上工了。”

“我的工作已經安排完了，社員們會把工作幹好，不用我盯著。”秦念道，目光盯著他。

楊青山頓時明白他糊弄不過去，只得實話實說：“目前嫌疑人已經鎖定段德昌，但我還需要去做最後的取證。”

“我不攔著你，你去啊。”秦念道。

見她如此好說話，楊青山就有點驚訝，遲疑了一下，還是拿起大檐帽往外走。

但走了兩步發現秦念跟在他身後，他停住腳，轉身對她道：“你跟著我不合適。”

“你個病人去工作，我都沒說你不合適。我跟著我孩子的爸爸，有什麽不合適的？”秦念反問。

本要跟上的兩名公安，又悄悄的往後退了，卻被楊青山叫住了。

兩人又跑過來，沖著秦念喊嫂子，又保證道：“嫂子放心，我們這次肯定照顧好楊所，臟活累活的我們來做，不讓他受半點累。”

“他是頭，他要做什麽，你們真能攔得住嗎？”秦念問。

兩名公安被問住了，齊齊看向楊青山。

楊青山擰著眉，沒有回應。

秦念直接出門，推著自行車指著後座道：“你非得去的話，你坐這，我帶你。”

兩名公安被嫂子的彪悍驚得嘴都張大了，但更令他們目瞪口呆的是，楊所半點遲疑都沒有，就坐上了嫂子的後車座。

楊青山回頭，沖傻楞著的兩人道：“你倆在前頭騎車帶路。”

兩名公安醒過神，立刻騎上自己的自行車，用力蹬了幾下，超過嫂子的車在前頭領路，只是不時地回頭瞟兩眼，瞟得楊所面色發黑，他們趕緊收回目光，不敢往後瞟了。

但是路上遇到的行人，就沒有這份顧忌了，紛紛驚訝地打量那輛男女座位顛倒的自行車。

秦念面色如常，男女平等，她騎車帶男人不是很正常嗎？

至於楊青山，他的臉一向是沒有無表情的，沒人知道他心情如何。

一個多小時後，終於抵達段德昌插隊的村子。

與此同時，武公安和同事按著楊所給的紙條，找到了劉家附近。

兩人穿的便裝，先跟附近居民打探到劉家這兩日確實來了個客人，根據描述也跟段德昌的身形吻合上了，兩人這才走向劉家，又查看四周的環境。

這會是上班時間。

屋內，段德昌衣著幹凈，頭發理了，胡須也刮了，臉上帶著溫和笑意時，竟有點斯文的味道。

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包裝上寫著外文的糖，撕開包裝露出黑褐色糖塊，遞給侄女：“琪琪，吃了表叔的巧克力，就要聽表叔的話。”

小女孩沒忍住，接過巧克力張口咬了一口，品味那獨特的甜味，美得眼睛都彎了起來，然後甜甜地沖段德昌道：“表叔，謝謝你請我吃糖，等我爸爸回來，我讓他給你錢。”

段德昌嘿笑一聲，伸手掐著小女孩嬌嫩的臉蛋道：“小丫頭怪機靈的，不過表叔這糖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。你要是答應聽表叔的話，表叔還能給你買更多好吃的，買更漂亮的衣服，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玩。”

小女孩看了一眼身上漂亮的小裙子，這是表叔上午將她從幼兒園接出來後，去百貨商場買的，她很喜歡，忍不住轉了個小圈圈，裙擺蕩起來，跟花朵一樣。

“小琪琪考慮好了嗎？你要是不同意，你身上的裙子得給我扒下，巧克力也得還給我。”

“表叔，要不要聽你的話，我要問過我爸爸，等我爸爸回來……”

叩叩叩——

房門忽然被敲響，段德昌的身體立刻緊繃，後手放到後腰上，輕手輕腳走到房門處，才沖外問道：“誰在敲門？”

武公安與同事對視一眼，微微挪動了腳步，才沖裏說道：“我們是劉彥明的同事，他有份文件落在家裏，他這會忙著沒空回來，就叫我們替他取一下。他說他的表弟在家裏，你是他表弟吧？”

“對，我是。我這就給你們開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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